从“入乡随俗”到“随俗入俗”

来源：碧柯文苑　　 文/摄影： 陈永宁

　　风俗习惯具有地域性色彩，随着国人走出国门日益频繁，对这一点的共识越来越多。例如，中国人很讨厌乌鸦，认为它是不吉利的象征。要是有人说了大家不喜欢听的话，就会被人责骂是乌鸦嘴；要是早晨出门就听见树上乌鸦的叫声，心情顿时就阴暗下来。反之，门前树上来了一群喜鹊，叽叽喳喳吵闹不停，却让人心情愉悦，等待好事临门。

　　在欧洲工作一段时间后，外国人对乌鸦的看法完全颠覆了我们的观点。例如在匈牙利，乌鸦被当做圣鸟做成雕塑，嘴里叼着一枚戒指，背后有着口口相传的神奇故事。刚来时，我们看到乌鸦依然讨厌，听见乌鸦叫心情依然会变坏，但在欧洲时间待久了，慢慢地对乌鸦也就不那么讨厌了。

　　实际上，乌鸦是一种很聪明、很能适应时代变化的鸟类，尤其是城市里的乌鸦，智商很高。垃圾箱是乌鸦们最喜欢光顾的地方，特别是餐馆附近的垃圾箱。乌鸦们享受着人类扔弃的美食，只只吃得羽毛光亮，体魄雄健。当地怜爱动物的人士有时会用面包喂食乌鸦，但放在垃圾箱附近的面包，乌鸦们却没有兴趣，这表明乌鸦也会挑食了，垃圾箱里有更好吃的。走在路上，冷不丁从天上掉下一个核桃，吓你一跳。但接着会看到从天上飞下来一只乌鸦，停在核桃边上。难道乌鸦是利用高空抛物的方式来砸开坚硬的核桃？乌鸦有这么聪明吗？半信半疑地和同事、朋友们分享这一奇闻，却被告知他们早就知道了。

　　后来读到一篇奥地利华侨撰写的专门讲述乌鸦的文章，说乌鸦聪明绝顶，会守株待兔：在公路旁等候重型卡车通过，因为卡车对路面的震动会将地下的昆虫赶出来，变成乌鸦的美味；还会站在猪身上，静候猪圈干草堆里的小老鼠钻出来，以便捕食。还说奥地利的乌鸦也会从空中扔核桃，但它们将核桃扔在公路上，等过往的车辆将核桃碾碎后再去享食。

　　乌鸦的大脑比起灵长类的大脑小多了，差别不是一个数量级，但乌鸦的一些行为不能完全归于只是一种本能，多少有点是思维行为。乌鸦是否会思维？这些让动物学家去忙吧。

　　我这里还是言归正传，继续谈入乡随俗。乌鸦虽然聪明，但要让国人将它作为吉祥鸟的象征，恐怕很难，因为它的叫声，国人认为是聒噪，它的羽毛颜色，是国人出席追悼会服饰的颜色，更关键的是，中国没有关于乌鸦美好的传奇故事。所以对于乌鸦只能入乡随俗了。

　　随着国际交流来往频繁，有些外国人的习俗也逐渐被中国人接受。例如新娘穿白色的婚纱。白色，在中国原来是孝服的颜色。现在能接受白色代表纯洁和高雅，表明人们在思维上认可了文化的多样性，这是一种进步。婚纱照成就了影楼业的兴起，带动了社会的就业，丰富了婚礼内容。但拍了室内婚纱照，还要拍大自然婚纱照；拍了西式白色婚纱照，还要拍中式大红嫁衣照。花样百出，肥了影楼，却给有关方增加了许多不必要的经济压力。多少人为了面子，为了自我感觉，为了仪式感，只能“随俗入俗”了。

　　入乡随俗也好，随俗入俗也罢，都是当今世界社会里不能忽视的生活方式。在国外工作生活，尤其是在不同宗教信仰的国家，不尊重人家的习俗将带来许多麻烦。但随俗入俗，如果任其自流，也将导致不良社会风气的形成。就说婚纱照，浪费了多少精力，多少资源。

　　根据民政部公布的2024 年婚姻数据显示，全年结婚登记610.6万对，离婚登记 351.3万对，即每 100对夫妻结婚对应 57.5 对离婚，可见矫揉造作的婚纱照再多，仪式感再足也保不住婚姻的稳定。更有甚者，一些莫名其妙的新俗正在形成：黄色的菊花和三鞠躬变成了葬礼和追悼会的“专利”了；婚礼上泰山大人送女婿的红包要1万零1元，意味着“万里挑一”。数字习俗，不胜枚举。这些新俗造成了社交礼仪复杂化和数字意义庸俗化。

　　其实，菊花是中国名花，秋天在家里摆盆菊花或插几只到花瓶里是中国传统的赏菊文化，成为花圈用花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现代花卉产业的发展使得切花型的黄、白菊花一年四季都有鲜货供应；再说，数字文化习俗往往是自相矛盾的瞎起哄，很没意思。例如“万里挑一”就不怕“万一”吗？至于谐音带来的习俗，笔者只能以苦笑代作点评了。

　　习俗都附有背景文化。好的习俗给予人们美好的感觉和道德的力量，陋习往往给人带来难以承受的压力和负担，让人厌恶和不齿。生命是大自然绝妙的作品，社会习俗将伴随他（她）走完全程。不可否认的是，再自命清高的人也难以抵挡市俗力量的围攻。

　　我们需要弘扬正气的媒体，需要看到、听到和读到更多的关于好人好事好习俗的新闻和货真价实的科普文章，让大家的生活氛围美好浪漫不失理性、简单不而不随意、热闹不为喧哗、讲究不落俗套、名利不是目标。

　　陈永宁，博士、中国驻外使馆科技外交官、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退休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