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难忘的一课

程国璠*

 

　　1938年夏，我和成千上万的进步青年一样，满怀"到延安去，寻求抗日救国的真理"的革命激情，背着行囊，经历无数艰险，克服重重困难，终于胜利地到达延安。

 

　　延安，是一座古城。群山环抱，雄伟壮观。我们住在城中的钟鼓楼上，居高临下，能鸟瞰全城。晚上，登上钟鼓楼，环视延安的夜景，只见周围山腰间一排排窑洞里的灯光，和天空中的繁星交相辉映，景色异常绚丽，展示了革命事业美好的未来。

 

　　延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美，无不引起我对它的热爱；延安人的风格是那么高尚，使我由衷的崇敬。昨天，我还过着颠簸流离的生活。虽然感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应该为抗日救国献出自己的一切，但是由于没有革命理论指导，精神上是很苦闷的；今天，来到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中央所在地，成为抗日军政大学的学员，开始了崭新的生活，那种激动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特别令我终身难忘的是到延安不久的一天傍晚，我们五六百名新学员聚集在清凉山下的广场上，聆听了毛泽东主席的报告。

 

　　这天傍晚天气比较凉爽，但我们人人心头热乎乎的，大家互相拉着歌子，喊着口号，气氛热烈。突然，歌声停了，林彪校长站在队前宣布，现在请毛主席给我们作报告。啊，毛主席！我们仰慕已久的毛主席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了。全场安静了一会儿，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时，只见毛主席微笑着，举手示意，慢慢的走到队前。他穿一身旧的灰布军装，由于长期紧张，艰苦的战斗生活，显得有些消瘦，但神采奕奕，和蔼可亲。毛主席一开场就对我们进行亲切慰问，他说："你们经过千难万险，来到了延安，很好，我们欢迎你们。你们会不会吃小米呀？""会！"我们亮起嗓子大声回答。毛主席又问："你们会不会打草鞋？""还不会，我们要学！"我们又齐声回答。毛主席笑了笑，说："好！你们能吃小米，还要学会打草鞋，会爬山，才能算抗大的学生。你们是来革命的，好比是一把刀，这把刀比较钝，我们抗大好比是磨刀石，把这把刀磨得锋利锋利的，这就是学习马列主义，学习抗日的道理，和抗日的战略战术，方能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

 

　　毛主席向我们分析了当前的抗战形势和任务，然后说："你们到抗大来学习，有三个阶段，要上三课：从西安到延安800米，这是第1课；在学校里住窑洞，吃小米，出操，上课，这算是第二课；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第三课，这便是到斗争中去学习，现在你们才开始上第二课"。

 

　　毛主席要求我们努力学习和掌握"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并且对这三条原则作了十分生动的阐述。他引用古典小说《西游记》中的人物作比喻，说，唐僧这个人，一心一意去西天取经，遭受了九九八十一难，百折不回，他的方向是坚定不移的；但他有缺点，麻痹，警惕性不高，敌人换了个花样就识别不了，把敌人当作自己人了。猪八戒有许多缺点，但有一个优点，就是能忍受艰苦，能吃苦耐劳，书中没说有个"稀柿胡同"，秽臭不堪，挡住去路，就是猪八戒把它拱开的。孙猴子很灵活机动，但他最大的缺点是方向不坚定，三心二意，毛主席特地提到了那匹白龙马，说：你们别小看了那匹小白龙马，它不图名，不为利，埋头苦干，一直把唐僧驮到西天，把经取了回来。这是一种朴素，踏实的作风，是值得我们借鉴的。毛主席还简要的讲述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抗大校风，鼓励我们要勇敢、坚定、沉着，在斗争中学习，为民族解放事业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一切。

 

　　毛主席的讲话，不是引起全场人的掌声、笑声。就在听过毛主席这一报告后不久，我们又先后听了陈云，李富春，滕代远等领导同志的报告。在延安一个月左右有这么多领导给我们做报告，收获很大。其中特别是毛主席提出的三条原则，我理解毛主席是要我们确立革命的人生观，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要坚持；毛主席要我们具有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这是军事术语，但也是工作方法问题，任何工作岗位上都应讲究工作方法，提高工作效率；朴素的工作作风，是要求我们勤俭建国。勤俭持家。学习和掌握这三条原则，将使我们终身受益不尽。

 

　　*程国璠（1920 - 2001）是上海市科技系统的离休老干部，生前曾任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和上海科学院副院长，离休后留下了数十篇的回忆录，记述他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以及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不平凡的经历，是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重要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