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金属所李薰所长二三事

卢迺谦

　　摘要：

　　新中国成立后，李薰受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邀请回国，创建中国科学院金属研究所，主要从事氢在钢中的作用和冷加工对钢的组织及性能的影响研究，所提示的钢中氢脆的科学规律对世界各国钢铁技术的发展有非常重大的影响。李薰所长和老一辈科学家艰苦奋斗，勇于创新，努力拼搏，无私奉献，勇攀高峰的精神永存!他们为祖国科学事业做出的重大杰出贡献，永远铭记在人民的心中。

　　李薰，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物理冶金学家，主要从事氢在钢中的作用和冷加工对钢的组织及性能的影响研究，所提示的钢中氢脆的科学规律对世界各国钢铁技术的发展有非常重大的影响。新中国成立后，受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邀请回国，创建中国科学院金属研究所。1953年4月10日，中央任命李薰为中国科学院金属研究所所长。

　　1959年，我被分到金属所难熔金属与防护研究室工作。当时，该研究室第一主任由李薰所长兼任，庄育智先生担任主任，李铁藩同志担任副主任。那段时间，李所长经常到实验室里转转，听听汇报，了解课题进展情况，但我与李所长没讲过话。直到1965年，由国家科委、第七机械工业部(简称七机部)、中国科学院和冶金工业部联合召开的"石墨渗硅喷管"成果鉴定会在七机部召开。当时，李薰所长出席，我在会上代表课题组做该项目"研制与扩大试验"报告。会后，李所长问我几个问题，我们之间才有了第一次对话机会。

　　1969年，李所长主管科研工作。我被调到科研生产组(相当于现在的科技处)工作，主要负责全所科研计划的编制，以及科研课题的日常组织协调和管理工作等。由于工作原因，李所长几乎每天都到科研生产组来，我们的接触比较多。

　　我慢慢才发现李所长是一位风趣又有学问的长者，十分平易近人，和大家都谈得来。李所长学识渊博，我们经常向他请教一些问题，他在不违反组织原则的情况下，都有声有色地讲给我们听。例如，他出访印度后颇有感触地讲，印度尽管比较穷，贫富差距巨大，但他们对教育和科研非常重视，高校与科研单位的环境和条件在好多方面比我国要好一些。

　　1970年，金属所接受七机部五院(空间技术研究院)提出的研制首颗返回地面卫星用"钼合金蒙皮"的研制任务。

　　返回地面卫星进入大气层时由于空气摩擦，表面温度瞬间达到1430C。为了解决卫星的隔热问题，需要在卫星表面加长防热蒙皮，是卫星的关键与核心部件。当时七机部五院501设计部提出两种方案：一种方案是用难熔金属加涂层做"组合金蒙皮"，另一种方案是用烧蚀材料。设计部门认为用"钼合金蒙皮"的技术难度大，但重量轻。重量是卫星设计中最关注的方面之一，大家都在为减轻即使是1克的重量而努力着。

　　第一个合同是由七机部五院501设计部与金属所签订的"钼合金板材的研制"任务书。这一特殊任务书由金属所李所长亲自签发，七机部五院501设计部由部主任孙家栋签发，以示对该任务的高度重视。

　　双方参试人员都感到很光荣，深知责任重大，积极性非常高，克服了工厂设备陈旧，不配套和条件差等困难。金属所成立了以宋治鉴，刘焕安等同志组成的下厂小分队，与工人同劳动，日夜倒班连续作战。我负责所内外的日常组织协调工作。很快，我们就试制出第一批符合标准板材，解决了后续试验急需。

　　在板材通过渗硅处理后，研究人员发现板材出现局部脆断现象，导致板材试制工作一度停顿下来。李所长知道后，指派加工研究室主任徐作华，徐有容等专家负责解决这个技术难题。当时他们处于"半靠边站"状态。接受任务后，他们的积极性很高，除在所内开学术研讨会外，还主动深入工厂车间，仔细了解试制的全过程，最后得出结论："局部脆"是由钼铸造锭内的柱状晶在开坯过程中破碎不完全所致。找准了原因，我们在铸造锭挤压开坯后，再对铸造锭反复锻造，使柱状晶完全破碎，这样就解决了脆断现象。

　　钼合金板材在验收时，出现纵向延伸率稍低，横向延伸率得以提高的现象。制定板材标准时，设计人员是以国外按常规轧制方法获得的数据为依据的。也就是说，板材纵向延伸率远高于横向延伸率是不敢验收的。我们把李所长请到现场，他指出，缩小板材延伸率差异对使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该蒙皮使用时纵横方向的受力是差不多的。验收人员也非常理解，但怕担责任又无权更改标准。李所长看到验收人员很为难，就直接说："你们回到部里就说是我说的，这方面出现问题我负责。"并让他们向七机部主任孙家栋和室主任戚发轫汇报。最后他们接受了这个意见。

　　板材出来后还要按图纸要求进行裁剪，成型，定型等工作。为保证可追溯性，每张板材都要打上特定编号。由于疏忽，工作人员把编号打在了板材工作区，使其变成了人工缺陷。为此，大批板材不能在正样上使用，无奈只能紧急追加重新试制板材。重新试制板材让厂里上下的抵触情绪很大，开展工作遇到不少困难。我们向李所长汇报此事。他说："厂里有意见是可以理解的，那么多人辛苦加班加点赶制的板材，由于咱们一时的疏忽就报废了，他们能没有气吗？需要去厂里讲明情况，承认错误，获得他们的理解和谅解。"

　　他立即带领我们去向厂领导讲明情况并表示歉意。厂领导看到李所长亲自来厂很感动，表示理解，并陪李所长一起下到车间向技术人员和工人致歉。当车间人员见到科学家李所长亲自来致歉，大家都很感动，这个风波就此解决了。

　　当时，钼合金板材在渗硅过程中采用固体渗方法。板材面积大而薄，在渗硅加热时受热不均等，出现板材渗硅厚度不匀，从而产生板材变形等问题，是影响完成该任务的"拦路虎"。此时李所长果断决定将正在"靠边站"的防护涂层专家李铁藩请了出来，指定由他领导该项工作。李铁藩同志不负众望，他团结全组同志一起研制出喷涂涂料渗硅新工艺，取代原来的固体渗工艺，不但保证了渗硅质量，还大幅度加快了渗硅进度，保证了任务的顺利完成。

　　该项任务在焊接探伤，分析测试，加工厂等全力支持与保证下，终于提前一个月完成第一颗返回地面卫星用"钼合金蒙皮"的研制任务。为此，冶金工业部向全国冶金系统发了表彰通报。

　　1975年，安装了"钼合金蒙皮"的第一颗返回地面卫星成功发射，并成功返回地面。该工程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特等奖，金属所被列为主要参加单位而受到表彰。

　　还有一次，李所长去省里开会回来告诉大家，省里希望金属所多与地方合作，承担一些省内合作项目。当时省里提出开展一些钛合金，粉末冶金和离心铸造无缝钢管等研究工作，并表示省里会给予支持。李所长亲自抓落实，首先选万晓景同志组建研究小组并主持开展钛合金研究工作，选择高温钛合金研究为发展方向，为航空工业服务。当时选择了以X型号钛合金为突破开展工作。后来钛合金研究小组不断发展壮大，成为今天的钛合金研究部，是我所的主要发展方向之一。借助省里的支持，李所长将老科学家夏非同志调回金属所，组建了高温陶瓷研究组，成功地研制出飞机靶弹用喷管等，还培养了一批学生。高温陶瓷研究组发展成今日的陶瓷研究部。

　　李所长调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后，仍十分关注金属所的发展，每当回到所里都要求去看看所里添置的仪器设备，并询问有什么项目，有无重大突破等。我们去北京出差也常去李所长办公的友谊宾馆探望，他每次都非常高兴地询问金属所里的情况。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李薰所长和老一辈科学家艰苦奋斗，勇于创新，努力拼搏，无私奉献，勇攀高峰的精神永存!他们为祖国科学事业做出的重大杰出贡献，永远铭记在人民的心中。

　　注：卢迺谦，80岁，中国科学院金属研究所高级工程师。

　　源自：《我心向党科学报国-科学家精神在这里闪光》，科学出版社，2021